山歌好比春江水

文/疏影

一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正在电脑上定稿一篇5000多字的纪实散文。突然，“重庆晚报副刊群英荟作者群”弹出一条新闻链接——“著名表演艺术家、电影《刘三姐》中‘刘三姐’的扮演者黄婉秋于3月4日凌晨3时16分，在桂林医院重症监护室因抢救治疗无效逝世，享年80岁。在2月19日她发出的人生最后一条微信中，她写道：永别了，我将到天外传歌去了！”我正打字的双手无意识地停了下来，愣怔了几秒钟，我想把这个消息转发给闺密，却忽然发现竟传回了晚报作者群，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渐渐地，泪眼蒙眬。

“唱山歌，这边唱来那边和，山歌好比春江水，不怕滩险弯又多喽弯又多……”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这个旋律。遥遥望去，却看到一众少年排着整齐的队伍从学校出发前往山城电影院。时间很久远了，但是宽银幕上流淌的画面还清晰在眼前。解禁之后，学校组织我们观看电影《刘三姐》，看露天电影长大的我们似乎潜意识里一直在向往去电影院看电影。走在路上，大家都按捺不住，兴奋地打听、猜测电影院是什么样子，《刘三姐》是一部什么电影呢，好看么精彩么？没人知道！

从电影院出来，大家都默不作声了。《刘三姐》和我们以往看的露天电影都不一样，似乎有些“小资产阶级”情调，虽然故事很新奇很美，文字美山歌美画面美，里面的小哥哥小姐姐都是那么那么美，但是隐隐地就觉得心里悄悄地起了涟漪，似乎一场电影就让自己陡然揣了心事？大家没有过多的交流，但是忽然就发现大家都在学唱《刘三姐》里的山歌，都在把喜欢的山歌悄悄抄在作业本上；班上女同学都模仿着把头发用黑色钢夹盘起来，都在使劲梳刘三姐那样的发髻，无一例外；更为奇怪的是班上男同学突然就爱盯着班里长得最乖的陈姓小姑娘……百思不解，但是似乎一夜之间大家都模模糊糊似懂非懂了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慢慢地，忽然就读懂了冯延巳的“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二

一直以为时间如磐，其实岁月已如白驹过隙悄然流逝。很多旧事以为忘记，却哪里知道在有月光的晚上偶尔拾掇往事，有些过往竟如藤蔓般爬在心底，用手捋一捋，所有痕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弥漫在眼前，如窗前月光。

《刘三姐》就是其中一缕幽幽的藤蔓。

岁月荏苒。读书、参加工作，有了心上人，结婚安家。一路走来，没有刻意地去翻晒心里的缕缕藤蔓，但是会情不自禁地去买《刘三姐》VCD、DVD；在街头听到有《刘三姐》的山歌，会很自然地停下脚步，静静地听几分钟；遇到电视里播放《刘三姐》，一定会固执地看完；有心事的时候会一个人毫无意识地哼出《刘三姐》里的歌儿；心里很闷的时候就会边做家务边用iPad播放《刘三姐》，听着听着就平静了。而每每听到刘三姐调侃秀才：“讲眼前，眼前眉毛几多根，问你脸皮有几厚，问你鼻梁有几斤？”就会被这个俊俏机智的姑娘逗到哑然失笑！其实很多年来反反复复地看《刘三姐》，里面的山歌都会唱到字正腔圆，甚至里面的台词也八九不离十地被背到滚瓜烂熟。

这些歌似乎一直潜藏在我忽明忽暗的记忆里，跟精灵一样发出些微的光，随时就点亮了我困顿的心境，让我笑出声来。其实最陶醉的是周末晚上一个人静静地看《刘三姐》，一个情节一个歌词一个画面都不会放过，似乎那个坐在山城电影院第一次看《刘三姐》的少女又回来了，怀着虔诚、兴奋、渴望。

那一年和姐姐妹妹一行三人去江南散步，最后一站到了周庄古镇。在周庄坐古老的乌棚船游水巷，船顶深蓝色的布棚，船头着深蓝色扎染布衫的船娘，波光粼粼一面湖水，木船在狭窄的河道里悠悠移动，心情极为惬意，亮开嗓子就唱起来，同船从西安过来旅游的小姑娘笑着问：“姐姐，你唱的是刘三姐么？”我这才意识到我无意识唱的正是那一句“山歌好比春江水”。

山歌好比春江水啊……

三

《刘三姐》是我在电影院看的第一部电影，是我人生里看的第一部“爱情”电影。其实，《刘三姐》远不只是一部风光音乐故事片，一部劳动人民向往和追求美好生活的民间传说，于那个年代的中年人、青年和少年，她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要去广西去刘三姐的故乡！

2012年8月，我们去了广西。从桂林坐游船沿漓江而行，两岸土岭青葱，奇峰林立，城镇、农村、田园错落有致，翠竹、茂林、田野、山庄、渔村星国罗布；草坪帷幕、冠岩幽府、半边渡、鲤鱼挂壁、浪石风光、童子拜观音、八仙过江、九马画山、青峰倒影、兴坪佳境如梦如幻。漓江风光，真正妙不可言。

“唱山歌，这边唱来那边和，山歌好比春江水，不怕滩险弯又多喽弯又多……”这是我在“小漓江”遇龙河竹筏漂流时大大方方高歌的第一首山歌。遇龙河水质如翡翠般清澈透亮，水流轻缓泛起阵阵涟漪，15.36公里水程，如一幅徐徐展开的中国山水画长卷，原始、古朴、纯净。两岸峰峦清秀迤逦，江岸翠竹葱郁，树木繁荫。这么多年来不知道唱了多少遍刘三姐的山歌，现在终于可以在刘三姐的故乡亮开嗓子唱山歌了，不知道这是不是少年时期结下的那份缘起？

听到有鼓掌声。左面筏子上有位大姐大声说：“好听，唱得好！”我笑着招招手：“你们也唱啊，大家都唱才有劲呢！”大姐笑着说“我们唱不好呢。”

“想唱就唱啊，我也是业余的呢！”但是随之就听到前后左右的竹筏子上有人在轻声应和着。微风轻拂水面，如同小提琴的袅袅余音，静静的，轻轻的。

船夫撑着竹篙呵呵笑着说：“重庆妹子唱得好！”

“你也唱呗，你可是刘三姐的老乡，一定唱得更好哟。”说完，我鼓起掌来。船夫是一个50岁左右精瘦的汉子，黝黑的皮肤高高的个子。船夫腼腆地笑了笑撑着竹筏就应和着河面上的歌声唱起来。船夫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歌声却抑扬顿挫原汁原味有嚼劲。渐渐地，远处的竹筏子也向我们靠拢过来，歌声缓缓亮了起来，男声、女声，老人、小孩子，领唱、对唱、合唱，从“唱山歌来，这边唱来那边和”一直唱到“好笑老牛跌下河”，来自四面八方的旅人就这样你歌唱来我歌和，像一条欢乐的歌谷。我知道，他们也都是慕名来到刘三姐的故乡，他们一定和我有一样的愿望：在刘三姐唱山歌的地方唱刘三姐的山歌！

突发奇想：“刘三姐也曾在这条河上撑着竹筏这样唱过么？”

在那棵闻名天下的千年古榕下，在刘三姐对歌台，在印象刘三姐山水剧场，我们流连忘返……再回眸那个在山城电影院看《刘三姐》的懵懂少女，今夕何夕？

四

静静坐在电脑前，愣愣怔怔地发着呆。心里似乎有一个小小人儿在催着我去重温一直珍藏在电脑里《刘三姐》最后两首山歌《刀切莲藕丝不断》《世上哪有树缠藤》的视频，点开视频，一遍一遍反反复复地看……

在电影《刘三姐》中，黄婉秋塑造了一个淳朴甜美，敢爱敢恨，勇敢追求爱情和美好生活的广西壮族姑娘。她传神的演绎，深受大家赞誉和喜爱，几十年来大家早就把黄婉秋认定为心中的刘三姐了。那是整整一代二代甚至三代人的记忆，是永远的经典。

黄婉秋、女儿、外孙女儿，一家三代都唱刘三姐，其实这也是现在很多中国家庭的真实写照，婆婆爷爷会唱《刘三姐》的山歌，爸爸妈妈也会唱，孙子孙女儿仍然会唱。《刘三姐》是一代人的爱情启蒙，是一代人追求婚姻自主的楷模，更是一代人不屈不挠追求幸福生活的集结号。刘三姐已经被岁月演绎为刘三姐现象、刘三姐精神、刘三姐文化，传播、传承、发扬。就像歌中所唱“山歌好比春江水，不怕滩险弯又多……”

默默听着，把这段视频编辑在我的“疏影问梅”视频号里，寄托哀思，也是致意多年前那个坐在山城电影院里的少女，更是缅怀老一辈艺术家传承、弘扬中华文化，为时代放歌的不懈努力。

仅仅24小时，就有1.6万人观看，463人转发，264人点赞推荐，他们来自北京、广西、上海、浙江、湖北等全国各地。刘三姐早已不只是《刘三姐》，刘三姐早就藏在我们每一个人心中了，那是全国的刘三姐！读着各地观众的几十条留言，心情久久无法平静。广西ID天涯浪子留言：看着听着不觉眼眶湿润了！美妙的旋律优美动听的歌声唱入心坎感人肺腑！经典永远经典！贵州ID土木建筑留言：这样的山歌好比春江水，难道不应该世世代代传下去吗？感谢黄婉秋、傅锦华、雷振邦等各位老师为中华文明留下来的瑰宝！你们在天上传歌，我们仍然听得到！上海ID大华留言：经典回忆，反映了广大劳苦大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美国的朋友桑笛留言：广西没了刘三姐，好似天下无桂林。

3月4日晚上，当我发布这条视频之后，仅仅三个小时，我就收到朋友们在电话、微信发来的“永远的刘三姐！”同样的一句话，我收到八次！

“唱山歌，这边唱来那边和，山歌好比春江水，不怕滩险弯又多喽弯又多……”

山歌好比春江水，不怕滩险弯又多……

（疏影，本名聂英，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